實際上, 宛陵霄在上次大戰後就沒有見過119。

她離開了他的識海。

但是她還在系統裏，昨天晚上，傳來了一封信, 說她要回主系統查一些事, 暫不回來。

“所以，你也在懷疑她，是麽？”

他側頭看褚菁遙。只見褚菁遙蹙眉顰鎖, 眉頭久久不展。

褚菁遙擡首，也承認了：“是啊。若是旁人, 定不會對那引魂陣有所反應。我懷疑, 119就是褚競翡的善魂。”

“你是說……那通幽井之變救了你的善魂？”

褚菁遙點頭。兩人都是反應極快之人，在知道119因引魂陣脫離了宛陵霄的識海後，便都幾乎猜出了大概。

宛陵霄沈聲道：“的確, 像她。過去, 119也一遇到與那‘不可說’相關事物就會出現異常, 如頭疼、精神不濟, 甚至直接斷聯……我想，也許與她的身世有關。”

“她真不在？”褚菁遙又問。

“是。”

褚菁遙低頭，她現在也摸不清119到底對自身情況掌握到了怎樣的程度……她找119，除了是想確認她到底是不是褚競翡外，也只是想問問她如今系統對她的態度。

但既然119不在, 她就只能逼眼前人了。

“倒是你, 身上為什麽有119？”褚菁遙擡頭。

宛陵霄陷入沈默。

他早猜到褚菁遙會來問他。她從不是忽視細節的善茬, 也善於與他互相試探, 之前發生的事, 足夠她拼湊出大概。

他也知道, 如今褚菁遙與他的信任建立不易, 一步錯，便會步步錯，全盤皆輸。

沈默少許。

宛陵霄望入褚菁遙的眼：“我是來攻略你的。”

——

庭院中，風聲瑟瑟，雲氣散。

二人相望，一切都陷入靜謐。

褚菁遙的目光鎖在宛陵霄的臉上，無聲地張了張唇。

半晌後，她道：“果然如此。”

她又朝宛陵霄逼近一步，瞇起眼睛：“但為什麽？主系統要你攻略我？”

宛陵霄知道這是褚菁遙最關心的問題，又直接答了：“天道之核重篩後，你成為了預選的首位‘天道之核’。只因你壞事雖做，但影響都不大，好事倒是做了不少。本該直接是你，但有個問題，你本身的善念值太低。他們找上我，讓我成為幹涉者，來提升你的善念值。”

“啊。”褚菁遙啟唇，竟似一時未反應過來。

少許，她的黑眸緩緩滲出了光，滿是驚喜。

“真的嗎？”她語氣中還透著謹慎。

“真的。”宛陵霄道。

褚菁遙一雙眼都在發亮，如同星星。

她又掩唇，卻是笑出聲了：“真的嗎？我是被選中的下一任‘天道之核’？”

“預選。”宛陵霄嚴謹地糾正她。

而宛陵霄鮮少看到如此開心的褚菁遙，不由看楞了。只見她眉軒色舉，喜形於色，正是那夢想成真的鮮活模樣。

他抿唇。

……他本還在擔心一件事。顯然，她還沒想到那裏。

“我有些問題想問你。”褚菁遙雖然樂了，但還是極其謹慎，旁敲側擊地問了宛陵霄一些細節驗定真假。

宛陵霄權衡後，也沒怎麽瞞她，把合適的信息都告訴她了。

褚菁遙言笑晏晏，一直瞇著眼聽。他只覺褚菁遙若不是擅長偽裝，只差高興得要手足舞蹈了。

而宛陵霄見她此狀，也垂眸。

他之所以不再隱瞞，也是因為兩個原因。一，褚菁遙已經要猜出來，讓她從別人那裏聽說，對他猜忌，不如他自己說。二，憑借他被攻略時的經驗，這種攻略最為困難的便是最初的破冰，只要被攻略者那冰封的心境動了，那後面便順了。

如褚菁遙現在，他以為，以她對天道之核的渴望，她自己都會努力地把自己攻略成功。

“那我現在善念值多少了，霄霄。”果然，褚菁遙關心地問。

“你如今善念值48%。還差得遠。”宛陵霄道。

“那你以後告訴我我何時加得多，可好？”褚菁遙親密地挽起他。

見褚菁遙這一臉開心、心想事成的模樣，宛陵霄沈眸，卻終是忍不住問了。

畢竟有個問題……他們是遲早要面對的。

“你就沒有別的想法？沒有別的要問的？”宛陵霄槿緊緊地盯著褚菁遙的眼睛。

褚菁遙與他對視，似也慢慢會意了過來，她眼中笑意稍稍凝固了，似乎在沈思什麽。

風從他們之間吹過，沈默。褚菁遙也緩緩松開了那試探的手。

“所以，”褚菁遙擡眸，不錯眼珠地盯著宛陵霄，“這兩個月以來，你為我做的那些事，便都是為了攻略麽？”

宛陵霄閉眼：“最初接近你，是。畢竟你當初對我做了那些事，我是絕不會主動靠近你的。”

“哦。”褚菁遙黑眸後的情緒，竟然再次讓人看不清了。

“原來是這樣。我就說。”她輕聲感慨。

風聲把她的聲音吹遠了。

轉瞬，她卻又微笑起來，溫柔地道：

“但放心，這沒什麽。我們共同經歷如此多的磨難，互幫互助，我此生難忘。現下，結果是好的就好。我得謝謝你啊，不計前嫌，讓我獲得了天道之核的資格。”

她又恢覆了那開心的模樣，安撫般地拍了拍宛陵霄，讓他不要在意。

然而，宛陵霄卻突然聽到識海裏傳來系統音：【褚菁遙善念值-5%】

“……”他就知道，褚菁遙要誤會。

而在這時，他也心中萬分緊張，突覺不善言辭。

也是因為他知道，褚菁遙其實是外熱內冷的性格，她常年封閉自己，能被撬開心防一時已是萬分不易，一點風吹草動便會再次關上。

而這件事，他要親自當面承認的原因，也是想避免她自己想，讓她清楚到底他在想什麽。

嗖——

卻聽一陣風嘯，空中浮來紅雲，正是龍閣尋找褚菁遙的傳訊。

“山下議事，我先走一步。”褚菁遙提劍，淡淡說了聲，便要走。

宛陵霄一步過去，卻是道：“等等，你聽我說完，你再走啊。”

“……山下是急事。”

“不，你當我不清楚麽。龍閣血紅煙才是急事，這是緋紅，並不急。”

“……”

褚菁遙這才站定擡眸，眼深不見底，問，“還有什麽話？”

宛陵霄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，對她道：

“雖然最初攻略你，是因為系統催促。但其他人，其他任何人……對我做過你那般的事，我都絕不可能再回頭。也不會再有人，能讓我如待你一樣用心和退讓。”

褚菁遙沈默地看他，嘴唇微啟。

宛陵霄又止聲。

因為他知道，接下來的話，一旦說出來，他將永遠在褚菁遙面前落於下風。

但他還是說出來了。

“我心裏，對你有情。”

——

褚菁遙與宛陵霄對視，他們都一動不動。風，仿若都靜止了。

一時，他們卻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震顫，也只聽得到對方的呼吸。

這般表情，在過去的二人之間不是沒有過。不過，說出者從來都是褚菁遙，她也一向沒安什麽好心。

但是，宛陵霄，這還是宛陵霄，第一次對她、對人，說出這種話。

褚菁遙和他相對，“上善”輕靠在“閑邪”上，他們都從對方身上感到了顫抖和滾燙。

她擡眸，他們的距離近得可以接吻。但他們沒有接吻。

褚菁遙黑眸如點漆，卻也蘊著霧：“有情？何時的事？”

“我也不知。”宛陵霄抿唇，“你也知，你一向是……擅長亂人心扉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褚菁遙掩唇，輕笑一聲，但眼中依舊意味不明。

宛陵霄拉住她的手：“那菁遙，你對我，如今怎麽想？又是何等情感？”

他忍不住問她的答案。

褚菁遙無聲地瞅著他，眨著眼，十分認真，似乎真的在思考什麽。

但她沈默的時間太長了，宛陵霄只覺這等待是煎熬，卻沈住了性子，看她。

卻見褚菁遙，倏然緩緩地抽出了手，低頭一聲不吭。

“……菁遙？”宛陵霄心中微沈，卻也繼續等待她的發話。

“這個，這個啊……”褚菁遙左手揉著右手，聲音卻帶了抹久違的、如“慕槿”的嬌俏，“我現在的想法是，我挺生氣的。”

“生氣？”宛陵霄不解地蹙眉。

褚菁遙道：“你騙我感情，所以我生氣咯。你要問的答案……暫時就不給你了。”

宛陵霄：“…………”

若是其他人說出這句話，他還覺得有理。

偏偏這是褚菁遙，這個在全“非邪”都出類拔萃、無人出其右的感情騙子。

見褚菁遙這模樣，宛陵霄突然福至心靈，冷冷道：

“你是在報覆我麽？”

“報覆我曾拒絕過你。”

“你在說什麽？”褚菁遙擡首，“你何時拒絕過我？我都忘了。”

宛陵霄：“……”

那十有八九，他猜對了。

而說出心意後，他卻也感到心是炙燙的。

被她如此吊在這裏，他也著實感到了那仿若浮在雲端的酸酸麻麻之感。

“所以，你現下要做什麽？”宛陵霄默了瞬，又道，“我陪你罷。”

“不必了。我要去找鐘閣主議事。”褚菁遙對他露出了一個完美的微笑，“再會。”

她離開如風，身姿窈窕，似真的毫不留戀。

宛陵霄盯著她的背影，又喊道：“等等。”

“我最後還有些話，想和你說。你聽了再走罷。”

褚菁遙回首：“什麽？”

宛陵霄凝視她，抿了抿唇，才緩緩道：

“褚菁遙。”

“我如今的心願，便是除你心中陰霾，讓你不再受過去之累。”

“日後，你只要願意和我在一處，便也不必再受偽裝之苦，你可以永遠做你自己。”

褚菁遙止步，驀地安靜了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